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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吹鸡蛋壳 第一部分 8
也许约束你最多的地方,对你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最安稳的地方。在我认识的人之中,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个道理,并且选择了这种不自由的生活。
这两个人都是我在监狱中遇到的。一个是江湖人士,与很多帮派都结下了梁子。进监狱以后,就此图了个清静,尘世间的纷纷扰扰恩恩怨怨从此与他无关。他说,你看现在有武警在给我们站岗,多么安全多么踏实啊。另外一个是已垂暮年的老人。他在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居然向警官下跪,求警官不要让他出去,他说监狱就是他的家。原来这位老犯人没有儿女,或者说儿女已经不管这个罪孽深重的老爹。这么大岁数回到社会以后,既没有劳动能力,也没有地方安置,这可如何是好?呆在监狱里,做些简单的工作就可以有饭吃,有衣穿,有人陪聊天,生病了还管给治。简直就是一家五星级的免费养老院。李警官说,这只能说明我国的社区保障制度还不健全,没有给这样的老人一个出路。
朱连生跳楼事件发生后,我们开始定期向警官汇报思想工作。这个上面已经说到过。汇报的过程是这样的,在周末的一个下午,午饭过后,大家集合报数。可能诸位都有过军训的经历,知道报数是怎么回事。但是监狱里的犯人可达不到那样的效果,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没有任何规范可寻,动作拖拖拉拉,一点都不干脆利落。报的数字还断断续续的,让你听不清。各地的方言交接在一起,通过报数我学会了十里八村儿带腔调的数字。报五的时候,不是三声的,而是一声的,念“屋”。和军训报数区别最大的地方在于,每一个犯人报数完毕后就自行蹲下,这样便于干警观察。犯人都是狡猾的,而在监狱里最重要的就是人数,一个都不能少。可笑的是,有一次我们报数的时候竟然多了一个。
在犯人中,有傻的憨的,聋子哑巴。我不明白,这些人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,怎么会犯罪进入监狱呢?不知道是装的,遭人陷害,还是进监狱以后精神分裂了。如果真的是装的,那要多大的毅力啊!我曾经就听说一个人,判了十年刑,为了逃避劳动,装傻装了十年。直到临走的时候,大家才发现这家伙比谁都精,跟他比我们倒成了傻子了。不过这样做是很危险的,因为很容易弄假成真。真实的例子是,有一个犯人装腿疼,装了好几年。在床上躺着,每天晚上大家睡熟了的时候,悄悄的下床活动。后来被监控发现了,要让他回去参加劳动,这家伙故意把自己的腿弄骨折,又回到了床上,这次一趟就不起来了,把自己躺废了。
进行思想汇报之前,监区长先发言,总结上周我们大家的劳动进度和改造成果。宣布几件狱内文件,比如奖励或者处分的公告等等。需要鼓掌的时候我们鼓掌,需要引以为戒的地方我们就把头低下来。
汇报的过程是这样的,喊到你的名字的时候,需要跑步到警官面前:报告政府队长(这个称呼不知道是怎么来的,警官也没有要求过,但是大家都这么说),八监区服刑人员王连生前来报到!有的时候还要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,我叫王连生,XX省XX市XX乡XX村人,因犯寻衅滋事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,现已服刑一年整。汇报完毕请政府队长指示!
因为许久没有汇报思想了,大致就记得这么多,如果有什么出入的话也不尽相同。接着警官会随机考你监规,有口诀版的,背起来朗朗上口便于记忆。这个是针对文化低的犯人准备的。不过对我来说,我并不喜欢在这个严肃的场合下背诵儿歌。我一般都是背诵正规的条文,甚至一些法律还懂一些。考试完毕就开始简单的汇报思想了,如果自己没有思路,警官会通过提问来进行,比如劳动状况、有没有和其他犯人闹矛盾,有什么困难等等。重要的是,你在服刑期间懂得了什么道理,学到了什么。我在想,如果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能够如此的负责,而不是一犯错就到教室门口罚站或者叫家长,现在站在这里做思想汇报的或许会少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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